酒徒

mho
5 min readDec 29, 2018

劉以鬯 著;獲益出版2003

此書是劉以鬯的代表作之一, 據作者自序,《酒徒》是「寫一個因處於苦悶時代而心智不十分平衡的知識分子怎樣用自我虐待的方式去求取繼續生存」的故事,背景是1950至1960年代的香港。如其書名所言,這位知識份子是名酒徒,一個沒有酒精便變成沒有生命的人。他所愛的,除了酒和幾位歡場女子,便是文學——現代文學。書中還出現了幾個重要的角色:文學青年麥荷門、各具性格特色的包租公婆和雷老太太。這些都市小人物影響著主角的情緒,帶他在清醒和醉酒的世界中穿插。

麥荷門是位對文學滿腔熱情的年青人,相對已踏入中年的主角,在人人都看黃色和武俠小說的年代,他沒有向現實低頭,更遊說主角一同創立文學月刊《前衛文學》。可惜主角為酒賣命,把意志和錢都燒光光,令麥荷門一次又一次失望,最後亦沒有參與出版工程。話雖如此,在他們討論出版的事情時,可見主角對文學有著深入了解和極為精闢的分析。作者好像借此向讀者推介中西方的文學經典和巨著,筆者亦把書單記下,看看自己能否讀懂。

主角雖愛文學,但為世所逼只能在報紙寫連載武俠小說為生。因他滿肚墨水,腦子裡又充滿奇怪的東西,輕易便能寫出數千字來,但酗酒令他時常脫稿,只能問朋友借錢和求報社預支稿費,後來更違背良心寫色情小說。因為窮,他只能租個房間住,與包租婆一家生活在一起。轉了三戶人家,有被少女性騷擾過,喝光過包租婆的酒,最後還令到把主角誤以為是自己已死掉長子的雷老太太自殺。另一邊箱,心裡正直的主角數次拒絕自動獻身的年輕女孩,但因空虛常常找歡場女子,他時而清醒時而醉,即使知道這是販賣愛情的地方,他卻愛上了其中一個。

酒,對主角而言是生命、是生存的目的、是生活的出口。和所有嗜酒之人一樣,即使知道醉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就是沒法讓自已保持清醒。主角滿腹理想壯志,但內心卻無法認同自己的行為:一邊罵社會被低俗小說污染,自己卻成為其作者之一。看著麥荷門出盡每分力拯救文學,自已卻笑他不自量力,但心裡知道他之所以不能成功正正是因為自己冷眼旁觀。

《酒徒》一開始是在1962年於《星島晚報》連載,至今已經出版了超過55年。社會已經多方面進步,但人內心的空虛並沒有減少。主角為了生活,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不能把自己所長變成職業,看著文化倒退卻甚麼都做不到,心裡滿是無奈。每天被無力感困擾,正正是活在繁華都市人的寫照,面對現實生活談理想只是痴人說夢,想改變社會更加是天方夜譚。生活裡充滿了太多現實考慮,衣食住行家庭朋友,在有限的時間和資源裡要面對種種的時候,當我們轉身再看到世界如此敗壞複雜,誰不會搖頭嘆息,最後只好用物質麻醉自己,把所有想法埋在心裡。今天很多人都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可惜再高等的教育只裝備學生爭奪世界資源 – 錢,繼而成為更自私更無情的人。但總有些人幸運地(或其實是不幸地)發覺生命裡其實有更高的價值,生命的意義不只是自己活得快樂,如果有能力令世界變得更好,便應該實踐這些想法。可惜上天不會因為你有偉大的想法便讓生活好過點,相反你會面對更多的困難和內心的爭扎。像書中主角一樣,因現實考慮把自己的使命拋棄,但卻停不了每天責備自己。

此書被多間出版社選為二十世紀百本優秀/經典小說之一,其名著地位無容置疑,除了作者清楚描述酒徒的生活,更厲害的是他用意識流的手法,以獨白的方式把主角的內心世界赤裸裸地暴露在讀者眼前。其實筆者在閱讀《酒徒》前對意識流沒有概念,只能從字而理解這和「意識」有點關係,更糟糕的是我對「意識」也沒有定義(限於醫護人員對傷者設定的那種吧,不想跌入晢學的圈套)因此沒有抱著任何期望開始這意識流之旅。作為半個文盲,小說頭幾章的獨白看得我一頭霧水,甚至跳過了部份不停重覆的字句,但到中段,我對主角的形象性格有更明確的想象時,獨白和聯想的部份便變得十分精彩:有時他喝醉了,獨白的部份十分混亂,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去讀,讓那醉酒的感覺更強烈。我實在佩服作者能以清晰的文字把主角腦海中浮過的東西,心中感受和奇怪的想法一一表達出來,有幾次我懷疑這些沒有關係的詞語都是作者為小說推砌出來的東西,但是再光怪陸離的事情確實在主角生活中出現過 — 這不就是醉酒者腦中快得沒有邏輯但又不陌生的想法嗎?不知道作者經過了多少個醉酒的晚上才能完成這書呢?主角是個文人,喝醉時難免把自己與歷史文豪拉上關係,更突顯出他那懷材不遇的命運⋯⋯

作為一個好酒之人,我對主角那種對酒精的慾望實在了解,同時慶幸自己因為太理智和胃太小的關係,不能如主角般依賴酒精。但被酒精輕輕麻醉,放膽去做一些平日不會做的事,甚至是把大腦關掉,都是酒徒不能和酒說分手的原因,即使酒醒後頭會劇痛,老問題依然存在,但那一晚的解脫和狂歡已足以令人著迷。

奇怪一問:哪個年代沒有嗜酒的偉人?

沒有。人人都是酒徒。

呂壽琨設計的扉頁

推薦:10/10
適合閱讀這書的環境:週末咖啡廳,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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